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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刘继伟】乡路,乡思,乡情
夏日的阳光像融化的金箔温柔地铺开,在松原通往索伦屯的乡间公路上,我心飞翔。
应老同学邦义的,我和有才驱车前往他的"小庄园″作客。车轮碾过柏油路面,发出啪啦啪啦细碎的声响,像是传递着我们此刻急切的心情。 路在缩短,心在靠近。
这条柏油路被太阳晒得发亮,仔细看,在地表面,有一层热气在升腾。它就像一匹被人随意甩出去的黑布,一会直一会弯。在公路两侧浓密的树荫里,放肆的野花在风里摇晃,红的、黄的、紫的,叫不上名字,却开得恣意张扬。
漫天飘飞的杨絮和柳絮,像一场温柔的雪,轻轻萦绕在车窗上,又被风轻轻带走。"柳絮沾衣欲湿,杨花扑面还飞",恍惚间分不清是飘雪还是飞絮。
一辆红色摩托车"嗖"地从车旁掠过,骑车的女孩长发飞扬,曼妙的背影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,转眼消失在拐弯处。
那一瞬间,我忽然想起小时候,也是这样的夏天,我蹬着二八杠自行车,穿过乡间土路去舅舅家。那时候没有柏油路,只有车轮碾过泥土的沙沙声,还有苞米地里抽油机"依呀呀"的哼唱着不变的歌谣。
索伦屯不是我的故乡,但我的三舅和六舅住在这里。娘亲舅大,所以我把这里当做半个故乡。三舅是个和蔼的木匠,手特别巧。小时候,他一到我们家,我就爱翻他的工具袋,摆弄墨盒、锯子、刨子,像寻宝一样。因为在吉林当兵,我有很多年都没来了。想到这,心中就泛起一丝愧疚。车子临近村口,我莫名犹豫起来——近乡情怯,不敢问来人,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。
我摇下车窗,向一位骑摩托的年轻人问路:"请问邦义家怎么走?"他刹住车,调回头来,仔细打量我几秒,突然咧嘴笑了:"咦,你是继伟哥吧?我是你六弟啊!"我怔住了,努力在记忆中搜寻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。我知道,能在这里叫出我名字的,肯定是我哪个舅舅家的弟弟。
六弟指着摩托车后座,爽快说道:"走,我带你去"。我们穿行在索伦屯颠簸的小街上,任旷野上游荡的热风,裹着粪土的味道,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揉着。揉着揉着,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突然鲜活起来。
小村庄变化很大, 如今, 家家户户都住上了崭新的起脊瓦房,红蓝相间的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寓意吉祥的五脊六兽熠熠生辉。临街的农家都用红砖垒起了院墙,樱桃树枝从墙头上探出来,红艳艳的果实像一张张笑脸。每家的院墙外都种着大葱,正值花期,粗壮的根茎上圆鼓鼓的花球随着微风摇晃,像波浪一样,从村这头一直开到村那头。
"大哥,你从哪儿来?"六弟大声问。
"我从东土大唐而来!"我笑着回他。我俩的距离,瞬间就拉近了。
风把他的笑声吹散,也化解着我的陌生与尴尬。闻着他身上的汗味,此刻竟觉得格外亲切。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这么多年过去,可骨子里流淌的的那份亲近依然还在。
我六舅家与邦义的"小庄园″是前后院。当我带着给六舅买的鱼和水果,跳过邦义家低矮的院墙时,看见六舅正站在屋前向这边张望,仿佛早已知晓我的到来。听他絮絮叨叨说起我儿时的趣事,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。
邦义的"小庄园″比想象中还要惬意——几间平房,菜地虽小,品种俱全,在角落里还养着鸡和兔子。房前屋后除了大葱花,还开满了洁白的雏菊和鲜艳的曼陀罗花。他随手摘下一根带霜的黄瓜递过来:"尝尝,纯绿色食品,城里可吃不着这么新鲜的!"又指着院子里的柴土灶说:"等秋天了,给你们炖只笨鸡,那香味...",他的话未说完,我感觉我已经垂涎三尺了。
屋子很简洁,一个沙发,一张床。一个老式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菜肴。用报纸糊的墙上,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字,《大庆油田报》字样依稀可见。还有那老式的铁炉子,非常有年代感,第一眼就会让你回想起儿时烧土豆、烤地瓜的滋味。
老同学们围坐在八仙桌边,聊着儿时的糗事,不时爆发出阵阵笑声。那些青涩的少年维特的烦恼,那些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,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珍贵。时间可以改变我们的容颜,却永远无法磨灭记忆深处的情谊。
回程时,夕阳把柏油路染成了橘红色。我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,心里既温暖又怅然。我的思绪,随着有财的方向盘,不疾不徐的在这条时光的大道上,尽情徜徉。我在想,生命的意义在于独自穿越悲喜。枯荣不绝,轮回交替,生生不息,都离不开一个情字。
无论任何剧本,最动人的从来不是故事本身,而是故事里生生不息的温情,是故事外怦然心动的插曲。这些命中注定的情感印记,早已化作生命年轮里最柔软的纹理。它们安静地躺在记忆的河床上,等着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,被一缕熟悉的气息轻轻唤醒。
故事的开始,是蝉鸣不止的盛夏;故事的结束,是落日晚风的尽头。


